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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寸相思一寸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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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寸相思一寸灰

这是真的一个故事。   

     

  时隔多年后,尽管她已老的走不动路了,只是戚戚地躺在软榻上,一手捧着诗经,另一只手就那么自然地垂落在床边。眼神空洞而澄澈,似在追忆那个掩埋在岁月深处的时光。   

     

  时光这个东西自是叫人看不透的,似叫人看不到又摸不到,可是它无处不在。她后来明白啊,自己最好的韶华早在十六岁那一年就被扼杀了。   

     

  她似乎记得又似乎不甚是很记得了的,只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很是无忧,家里请了几个教书的老先生,琴棋书画,四书五经也算是了解了吧。   

     

  她于他相遇在一颗桃树下,仰目心惊,瞬间花开万变植根心田,桃花开得正好,落英缤纷,开的是她一直喜欢的颜色。她不期待能遇见什么,却在仰首间碰上了他。恩,他似乎是着一身月牙白的棉袍,是洗的有点发旧的那种。他瘦削清癯,一如她几年来在门口偷偷看过时的模样。他没什么劳什子温柔,依稀的挑着眉说道:“哦,你怎么也出来呢?”须臾,她低下头,羞涩一笑道:“原来你也在这里呀。”   

     

  记忆在此时定格,以致多少年后她在想起这个片段时,依旧是如数家珍。可是后面发生了什么,她却记不得了,仿佛是春花秋月梦一场,梦醒了,自然就没了,该有的只是那些缠缠绵绵的回忆。   

     

  后来啊,后来。她家道中落,父母相继病逝,她被牙婆几经转卖到洛阳一户人家做小妾,相公内心软弱,正妻嚣张跋扈。她后来也许沦落为一个为了生活锱铢计较的老妇人,生活从此变得满目苍夷。   

     

  但是后来啊,她的小院子里还是种满了桃树,仍是她所喜爱的颜色,不过这个品种的桃树不能结果,即使结出果实也是酸涩无比,不能可口的。但是花朵却真真是开的无比艳丽。   

     

  一天,她陪着幼女在庭院中玩耍,她就坐在一棵开的正好的桃花树下小憩,看着幼女手拿着一柄团扇在追赶蝴蝶,时而做出些疯癫状。她掩唇浅笑,幼女的的天真浪漫委实是像极了她小时候。   

     

  八岁的小孩子倏尔转过身来,跌跌撞撞地挤进她的怀抱,似是沉溺其中而又无法自拔。她笑的花枝乱颤,伸手拂过女儿的发髻道:“诶呦呦,你轻点啊倒是。”谁知小女却一脸正经的望着她道:“娘的身上真好闻,茕儿长大后定是要为娘亲建一座大房子,种满了桃花。”

     

  她从笑中回过神来,依稀是记起了什么,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白衣男子在那棵桃花树下拥着她时,好像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吧。滚烫的泪珠落下,蔓延若雨,茕儿急的用手去擦。可是好多好多,多得像断了线的珍珠,怎么擦也擦不完。茕儿急的手忙脚乱,索性不擦了,她张嘴嚎啕大哭起来,她倏尔又笑了起来,只做揉眼睛状对茕儿说:“没事,没事,只是风太大了,沙子眯了眼睛。”   

  她又将茕儿拥在怀里,眼泪不争气的又落了下来。   

     

  后来了,她散尽脂粉气钱,卖光了她所不多的首饰,终于从当年一个小丫鬟口中得知,那个白衣男子后来向父亲提亲,当时仍是富甲一方的父亲硬是没答应他,在他的苦苦劝说下,用棍棒将他打了出去。谁知,谁知,本就身子孱弱的书生,晚上发了高烧,挨不过一夜就去了。父亲打死了人,又叫人封锁了消息,只对她说他对她无情,早就进京赶考去了。   

     

  她不信,又哭又闹宛若泼妇状,来请脉的大夫都被她轰走了,日子久了,她倒也不闹了,只是日日翘首倚在门口那棵桃花树下望着京城方向出神,看见人就问是不是那个书生高中状元要回来娶她了。有人怜惜地看着她,有人嫌恶的推开手,有人不以为意的转身就走。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她……   

     

  她失了魂似的跌在地上,看着那个丫鬟捧着玉佩喜滋滋的走了出去。她仿佛想到了什么,不顾一切的冲出去,伸手就抢丫鬟手中的玉佩。那丫鬟大惊失色,直嚷嚷道:“欸呦,您可不能这样啊,说好是我的,就是我的呀。”她仿佛没听到,继续跟丫鬟纠缠在一起,两个人扭打在一起,一阵拳打脚踢。等到有人硬是将她们二人分开时,丫鬟的门牙都被打落了一颗,脸上几道红痕,衣服凌乱不堪,只是站起身来,拍拍衣服上的灰就走了。边走边骂道:“呸呸呸,真是晦气,老娘一身新衣裳倒是叫这个女人给毁了。”   

     

  她也没见的好到哪里去,脸上挂了红,头发蓬着,眼眶深陷,活脱脱像极了鬼。脸上却扯出一抹微笑,嘴里振振有词道:“还好还好,倒是没丢了他送给我的家传玉佩。”众人不解,看她这样只道是得了失心疯,就各自散去了。   

     

  她后来一瘸一拐的走回了桃花院,将玉佩埋在了桃花树下,连同她的记忆,她对书生十几年的爱恋一同深埋在树下。   

     

  她心如止水,只是每年某时某刻,会带上她的幼女和一些他素日爱吃的吃食,伫立在桃花树下,任桃花零落,漫天飞舞。小时候念过那样多的诗句,如今却全都忘了,只是依稀记得一句:   

     

  春心莫共花争放,一寸相思一寸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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