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年人的寂

久居孤海

看完了《我的少女时代》，回到家不甘心，又看了部老电影《东京物语》。这真是一部老电影，六十多年了，拍摄于一九五三年。   

　　一个花甲前的日本东京，曾经发生过什么？战后的日本，百废待兴。年轻人纷纷到大城市寻找机会，这样的情形，与我们的改革开放何其相似！在远离东京的尾岛，住着一对老夫妇。他们有三个孩子在东京工作，多么令人骄傲。孩子们一走多年，让老人非常想念。某一天，老两口突发奇想，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，去东京！   

　　他们告别了尚在读书的老巴子女儿京子，出发了。东京距离他们的老家非常遥远，如果不是想念孩子们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会登上列车。那时候的日本，还没有新干线。不过，他们已经有了电话。所以，他们的儿女得到了父母来东京的消息。大儿子去车站接回了父母。局促的居所，拥挤的程度超过我们的认知。大儿媳搬出了自己大儿子的书桌，将房间变成老人家的住所。这使得老人们的大孙子很生气。   

　　老人的到来，在东京的三个儿女集中在大儿子家欢迎。大女儿有自己的美容店，大儿子是医学博士。但是他的职业不是老人想象的那么高大上，而是自家开了个儿科诊所。安顿下来后，大儿子对老人们说，因为要上班，只有等到礼拜天才能陪二老出去逛逛。终于等到了周日，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换好了出游的服装准备出发。忽然，一个登门请求出诊的人，打断了他们的行程。大儿媳要在家中负责接电话，也不能陪老人们出去。   

　　眼看孩子们的不开心，老奶奶哄着小孙子和自己到附近走走。由于多年没有见面，孩子与老人不亲。老太太的慈祥，小孙子渐渐开心起来。这一次的出行就此结束。几天后，按照约定他们搬到了大女儿家。这个女儿，城市的生活，深刻影响到她的为人。对待父母她有点刻薄，甚至认为他们的到来，让自己的生活被干预了。美容店每天开张，她连带父母出去游玩的念头都没有。可是又觉得说不过去，便打电话给了老三媳妇。   

　　老三在战争中死去已经八年。孀居的老三媳妇在一个小公司工作。接到姑子的电话她赶紧请假。她带着两位老人游玩了整整一天。这是两位老人在东京唯一的一次游玩。大女儿也觉得这样很过分，打电话给大哥，两个人各自出了一份子钞票，让两个老人到温泉度假村住几天。老人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，他们很愉快了一阵之后，发现很多度假村的设施，都是针对年轻人设置的。打牌跳舞唱歌等等活动，他们根本参与不进去。坐在海边，两人商量回去，不实惠的东京，而是回到自己的老家尾岛。   

　　他们回来得有点早，超出了大女儿的预计。那一天，大女儿有一个讲习会，家里根本没法让两个人住下来。老两口一下子陷入了无处可归的境地。两个想了想，想起了这里有一个乡邻。人生地不熟的老两口，寂寞地行走在陌生的东京城。他们将老太太先放在小媳妇处。小媳妇的住处实在太小，只能让老太太住下来。老头找到了乡邻，可是那家同样拥挤的境况让两个老头决定去找另一个熟人，据说那家的房子很大。   

　　事实是，那家也住不下来。外表的光鲜与事实的窘迫，这才是真实的人生。三个老头找到一家小酒馆，准备通宵喝酒。可是人家酒馆怎会容留他们整整一宿？半夜三更，警察敲开大女儿的家门。老头回来了，还带来一个醉汉。满心的不情愿也没办法，大女儿只好让两个醉醺醺的老头进门睡下来。在小儿媳处的老太太倒不错，她得到了孀居媳妇挺好的招待。临别，年轻人还执意给了老人一点钱，以表示不能去看望老人的歉意。   

　　老人们回老家了。拥挤的车站，老太太心里难受拖了一天，他们都以为是晕车。回到老家老人家很快病倒。接到电话的东京儿女们不愿意相信老妈妈会生病，可是来自老家的病危电报让他们不得不信。精明的大女儿与大哥带回了丧服。他们在大阪的三儿子因为出差没有赶得回来见到最后一面。老太太很安详的走了。东京的儿女在办完丧事后也走了，他们认为，老人临死前去一次东京，很圆满了。只有那位独身的儿媳，尽可能地陪了老父亲几天。这个儿媳，可能是编导着力创造的美好吧。大女儿甚至说，应该父亲先死，母亲到东晋还可以帮忙做点事情。剩个老父亲，小妹妹一旦结婚，麻烦了。

　　这是老人们在城市化进程后的共同寂寞吗？今天中国的现状，可谓是《东京物语》的真实写照。“常回家看看”，喊了多少年，空巢老人的寂寞，有谁理解？真应该看看这部日本电影。“反思”？说过了，看过就知道，自己理解中的“好”，与老人们的需要，根本不是一回事儿。